第20章
  他一脸惺忪,看到男人很快精神。
  “赵弛,你今日回来好早——”
  像前两天一样,他好奇地靠近竹筐,想瞧瞧对方带回什么。
  胳膊紧了紧,却让赵弛拉到身边。
  “别过去。”
  “为什么?”水笙不解。
  赵弛:“怕吓到你。”
  水笙低头和小狼黝黑明亮的眼睛对上,心忖:除了小狼,前几日带回灵芝,野蛋,野鸡兔之类的,今天的东西总没有小狼“威风”吧。
  而且有对方在,他决计不怕的。
  “是什么?”
  赵弛看少年紧紧跟在脚后,转个身的功夫,差点把人踩到。
  不由低笑,摇摇头,将竹篾盖子打开。
  水笙探过脸,嘴唇一颤,惊呼连连。
  若非赵弛搀着他的胳膊,都要一屁股坐地上。
  小狼躬背,发出低低地,警示般的呜叫。
  箩筐内装的并非药材,或野兔野鸡,而是蛇,很多蛇。
  看着油亮漆黑,遍布纹形的蛇,水笙紧崩血色褪尽的小脸,揪住赵弛虎口。
  此刻的他好不可怜,欲哭无泪。
  “怎么是蛇呀……”
  赵弛重新把竹篾盖子合上,看水笙腿软,无力支撑,好笑无奈之余,将人打横抱回屋内。
  水笙靠在床尾,赵弛拢了拢他的手,又轻轻一捏。
  “别怕,那些蛇已经死了。”
  又道:“天色尚早,收拾东西,一会儿我们下山。”
  水笙睁大眼:“回去了么?”
  “嗯,”赵弛往他发顶一揉,“回去了。”
  猎屋不如老屋住着自在,且附近虽设陷阱,又放了只狼犬在水笙身边,但赵弛始终不太放心白天把他独自留在屋内。
  沿着附近几座山搜寻,东西找得差不多了,早些下山,不必带着水笙留在山里吃苦。
  二人说干就干,快速收拾。
  干粮已经所剩不多,需要打包带走的,无非只两床被褥,一套更换过的衣物。
  赵弛挑起扁担,左右两侧分别架着两个箩筐,四个箩筐分量不轻,肩上又背两床捆起来的被褥。
  至于水笙,身后别个不大的包袱,里面装着两人的衣物。
  看见男人身上满满当当的份量,水笙小脸纠结,绞紧指头跟上,与小狼一左一右围着他转。
  “分一点东西给我拿着吧。”
  赵弛道:“不妨事,跟好。”
  看水笙脸色羞愧,低低笑道:“这点重量还压不倒我,前几年运气不错,扛过一头成年的雄鹿下山。”
  水笙张大嘴巴:“好厉害……”
  又捏了捏胳膊,气馁道:“我几时也能练出这等气力呀,什么忙都帮不上。”
  赵弛:“无需妄自菲薄,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同,就像有人天生力气大,有人比较心细。”
  水笙迟钝地点点头,可他思量一番,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擅长的地方。
  离开猎屋之际,他频频回望,在山里停留的日子不过七天,可这样的经历从前不曾有过。
  “水笙,走了。”
  “唔,就来……”
  水笙小跑,紧跟原地等他的男人。
  手里牵了根绳,另一端的小狼与他跑了起来。
  "赵弛,以后我们还会来么?"
  赵弛:“会的。”
  水笙浅浅抿唇:“下次还交给我打扫。”
  赵弛淡笑不语,只叮嘱他跟好。
  *
  下山的路比上山省力,又逢今日天色还算晴朗,霞光散尽不久,两人已走回溪花村。
  从附近牵牛夜归的村民远远瞧见,一眼就认出赵弛的高大体格。
  记起前几日赵弛折断吴三手指的那一幕,村民牙酸,交头接耳几句,看着赵弛走过,又不由羡慕。
  他肩挑四个箩筐,看起来颇有份量。
  不难料想,这趟进山肯定寻得不少好东西。
  若运气好,整年的岁用有了不说,还能积攒剩余的。
  再看紧跟在他脚边的少年,背个小包袱,手里牵着一条黑溜溜的小狗。
  赵弛还给水笙逮了只狗养,狗崽子黑黝黝的,瞧着比村里的狗都神气。
  又经过两个打水的夫郎,他们抱着盆,远远瞧了几眼,同样羡慕。
  赵弛孤身多年,一人过活,即便只靠面摊维持生计,每年也能攒下比普通百姓多的余钱。
  他又有力气,会打猎,进山几趟,攒的钱只多不少。
  如今养一个水笙,绰绰有余。
  看到水笙只背个小包袱,牵条小狗,时不时仰头,欣喜腼腆地与赵驰说话。
  赵驰面色并不冷,时而简单回应。
  水笙如今这幅样子,和之前那个黑漆漆小乞丐判若两人,他似乎没什么烦恼,叫他们看了好生羡慕呀。
  第18章
  暮色四合,虫鸣起伏。
  回到老屋后,赵弛卸东西,水笙松开绳子,扶着腿跑入正堂。
  赵弛眉头一跳,叮嘱:“当心门槛。”
  下山走了一路,水笙不见疲惫,难得精神。
  他刚进屋,听完嘱咐,手指扒在门框上,扭头朝向院子,嗓子有些沙地喊:“没摔着。”
  说完,从柜台摸出一根火折子,点燃旁边的油灯。
  将油灯送到前院,又解开绳子。
  小狼重获自由,撒开短腿,先用脑袋撞了水笙的腿脚,继而呜呜哼叫,环绕老屋奔跑。
  狼犬崽子这里嗅一下,那里嗅一下,开始熟悉环境。
  水笙没跟它玩,撩起衣袖,回到院里搭手。
  他将装着野蛋,灵芝的箩筐搬到储物间,装蛇的箩筐万万不敢靠近,虽然已经死了,仍躲得远远的。
  还剩一些活的野兔野鸡,赵弛去后院围了个两个栅栏,将鸡和兔分别赶到两边,丢了把青菜,又往木槽里放点干净的清水。
  鸡鸭卖不出太高价钱,赵弛打算养着自己吃,过些时候,兔子养肥了就把兔毛剥了,给水笙打件斗篷。
  转回前院,看到少年离蛇筐远远的,有些好笑。
  水笙壮着胆子问:“这些蛇都死了,打算怎么处置呢?”
  赵弛:“取胆,剥皮,做成蛇干,比起活蛇,能翻至少三倍价钱卖出去。”
  水笙缩了缩脖子,眼神晃悠悠一扫。
  他看到赵弛撩开衣袖,胳膊筋骨明显,手指富有力量,再看筐里那一堆死蛇,钦佩之情愈发高涨。
  赵弛:“先吃饭。”
  说着,打来干净的井水准备做饭。
  行那么远山路,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。
  见状,水笙去灶间生火,又浸洗米粒,将米倒入铁锅。
  跟赵驰生活一段日子,他已经会做些简单的热饭和稀粥,还能炒几道素菜。
  没等他靠近炒锅,赵弛拎了两条鱼进来,抄起菜刀,利落干脆地剖鱼去鳞。
  “过几天比较忙,若困了就回房休息,不用等我。”
  水笙固执:“我帮你。”
  话虽这般,翌日早,赵弛替水笙掖好被褥,又将趴在角落的小狼拎出房内,轻手轻脚地合上门口。
  日过三竿,水笙抱着被子弹坐而起。
  他揉了揉睡眼,发现窗檐外亮堂堂的,天色明朗。
  他系上衣衫后急忙忙往外赶。
  本以为赵弛已经去了面摊,后院却传来对方的声音。
  “睡醒了?”
  水笙诧异,瘸着腿跑到后头。
  只见赵弛打了两桶水,木桶旁一字摆开几个碗,又准备磨刀石,旁边落了把匕首和菜刀,对方正蹲着处理东西。
  他又朝墙边打量,日光照射的一面摆置木架,架子上挂了七八条清过的蛇。
  水笙看到蛇,心慌不已,别说帮忙,胳膊都是软的。
  赵弛:“灶上热了包子和蒸蛋。”
  又道:“近日时冷时暖,东西容易发霉,我得尽快将蛇处理干净,否则就浪费了。”
  水笙咬唇:“我能、能帮上什么忙……”
  赵弛知道他怕,道:“屋内的柴有点泛潮,搬到院里晒晒。”
  又叮嘱:“记得先吃东西,喝药。”
  水笙嗯嗯答应,吃饭喝药,还喂了个剩下的肉包子给小狼。
  他跑到杂物间,柴堆比他还高,一摞一摞地抱着,搬到院子里阳光晒到的地砖上。
  小狼亦步亦趋跟随,水笙觉得眼熟,不由恍惚。
  好像他平日里也这样跟着赵弛……
  晒完柴,水笙又转到栅栏,看到野兔和野鸡已经喂过了,踩着步子踢飞几块小石子,带着小狼转悠。
  他想呆在赵弛身边,但怕蛇怕得厉害……
  帮不到忙,只得抱膝坐在屋檐底下,温暖的太阳晒得他昏昏欲睡,而小狼已翻开肚皮,睡得流口水。
  迷糊中,门锁被人扣响,他一个激灵,跑去开门。
  来人竟是两名衙役,手持黄册。
  水笙怕见官,当即脸色惶惶。
  他最近说话好不容易利索些了,此刻却变得口齿模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