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  他坐到书桌前,盯着台面上的绿花边老式台灯,仿佛和这灯有仇,他别开头,看外面大雨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,只两秒,他转身从台灯底下,抽出一张质感上乘的银灰色烫金卡片。
  他一味地看。
  陈今深吸一口气,掏出手机拨通上头的电话,开免提,等待。
  一、二……
  “喂您好?”
  三秒不到就接了。
  陈今心脏短暂地颤了一下。
  不是。
  声音不对。
  他冷静下来,“你好,我找陆——就是,这个电话是他的,陆应倬。”
  “请问您是?”
  对面男声音调标准,堪比播音专业级别,不卑不亢,也让人很有交谈的欲望。
  “我……”
  陈今捏了捏拳头,紧接着灵光一现,吐字和语气都很稳:“我姓陈,叫陈今,几个月之前我接过你的代驾单,我们见过,你是他的秘书对不对,姓何,带银色的窄框眼镜?”
  哐!
  电话那头忽然有一点响动。
  陈今趴在书桌上,盯着通话时间。
  他都还没问怎么了,对方语速提了一些:“对的,陈先生,这是陆总的工作号码,一般都是先接到我这边,是这样的,目前最快可以帮您安排到陆总的午休时间,大概半小时后,您方便过来吗?”
  陈今:“……”
  他问了吗?
  “陈先生?”秘书显然比他贴心多了,“打过来的这个号码,是您的私人手机,是吗?”
  陈今点头,“嗯。”
  “好的。”秘书语调似有若无地在往上走,“我可以随时联系到您的,对吧?”
  陈今也说对。
  他一想到几个月之前。
  印象中,陆应倬被一众穿着得体的精英拥簇,所有人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,他犹豫了一下,才问:“我这里距离有点远,雨天估计还要堵车,四十分钟左右,可以吗?”
  “可以的。”
  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秘书正微笑,语气和煦:“您住在哪儿,需要我派车去接您吗?”
  “谢谢不用。”
  陈今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,没再和人客套。
  确定好一定能见到人,他挂掉电话,准备换衣服出门。
  可刚一打开衣柜,他就愣住了。
  不对。
  不就是见个面谈个话吗?
  他和那人不清不楚上了个床,搞出这么一桩大事,先不说人家是不是觉得他脑子有病,他还上赶着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??
  陈今扫一眼还算满当整齐的衣柜。
  又把柜门关上。
  出门之前,他低头拍两下自己干干净净的翻领黑色棉服,深蓝色牛仔裤,换了双袜子,背起门口的黑色尼龙布包,仔细把刚才的白色纸张和名片都塞进去夹层,拿了把伞出门。
  陆氏集团距他家快二十公里。
  陈今有急事,为了自己也为少搓磨他的爱车,他决定打车。
  去外面路边拦了辆车。
  陈今收了伞坐进去,和司机说了地址,便拽着胸前的包袋子看窗外。
  师傅是首都本地人,问他:“穿那么精神,是去面试啊?”
  “呃……嗯。”
  陈今心里藏着事,随便应付了一句。
  师傅自来熟,眼睛也尖。
  “你都能到这公司面试,这地儿好啊,名牌大学毕业的吧,哪儿的人啊?”
  “江市人。”陈今随便哈拉两句:“普通三本毕业,不是来面试的,呃……我去k.d商业楼兼职,我们那儿两步一个红绿灯,可堵,到这公司下走路还快。”
  司机从后视镜看他一眼,显然不信,抬起手晃了晃笑,“小年轻嘴皮子一套一套。”
  “真是的。”
  陈今也不是非要别人相信。
  说完也就笑了。
  搬来首都本就是个狭促的决定。
  果不其然。
  毕业之后工作更难找。
  陈今只非常感恩父母。
  他想,要不是傍着爸妈给的这张脸,副业多,挣得多,他估计现在还得和人家合住破烂隔间。
  他比绝大多数的人都幸运。
  几年而已,努点力,就没有再为艰难的生计发过愁。
  只是……他自己把自己的生活节奏打破了,要不是那晚他的默许,不会犯错,他也不用来找陆应倬。
  说到底。
  陈今不愿意再打扰他。
  “那挣钱的门道还是多的。”
  司机抬起手,在自己的车载屏前指指点点,说的火热。
  毫不夸张地说,陈今到目的地下车的时候差点听吐了——也有可能是他本来就要吐。
  “左边下车,给我点个好评啊小伙子。”
  陈今微笑点头。
  下一秒,他就扶着花坛吐了。
  “呕……”
  他吐不干净,肚子和胃里都不舒服。
  陈今把包往后背上一甩,一手打伞,一手撑着膝盖接着呕。
  他消化好,除了酸水基本没吐出来什么,捶了两拳头胸口,试图把那种恶心感逼回去。
  这动作有用。
  雨水一直在冲刷地面上的污渍,很快,不见踪影。
  真tm……后悔做了。
  陈今好不容易缓了过来。
  他伞柄往上抬了抬,暴露视线,看不远处高耸入云端的陆氏集团大楼,他脚步虚浮上了石台阶,越过平整的大理石前坪,进了大厅。
  伞有专门的放置区域,能感应烘干。
  手动好像不行。
  陈今在外抖了抖,整理好,走到前台问话:“我不会用你们那个,伞可以寄存在这里吗?”
  前台盯着他脸看。
  又看了眼他用得略显老旧的伞,点头接过,“可以的。”
  “谢谢。”
  陈今不止一次来送过外卖。
  但都是去旁边的智能外卖柜寄存,没接触过这几个前台,他突然发现,大集团连前台都很好说话。
  眼前一整排的人脸识别闸机。
  陈今两只手抓住前台高级定制烤漆边沿,正要问,耳边由远及近传来一道:“陈先生。”
  是那位秘书先生。
  人一来,前台一男一女仪态更好了,恭敬颔首:“何秘书。”
  何秘书身着铁灰色西装,一如往常的银丝眼镜。
  他平底黑色皮鞋的情况下,视觉上比陈今还高一点,面色和善,“不好意思晚了两分钟,您太准时了,我刚才在安排下午的会议。”
  “是我来早了。”
  陈今对他印象好得很,语气也好。
  他是求人来的,没了在外和别人的热络讨喜,像何秘书这种对他无限散发善意,他就只顾着笑。
  何秘书不着痕迹将人打量完。
  笑着示意,“这边。”
  “我姓何,何卫澜,是陆总的私人秘书,您叫我小何就好。”
  陈今拘谨点头。
  他们走的是总裁专属电梯,空空荡荡,只有他们二人。
  何卫澜刷卡,按下顶层。
  陈今站在一边问:“何先生,他……陆总知道我要来吗?”
  何卫澜颔首,“当然,如果有预约我会第一时间通知陆总,他有空闲时间且同意之后,我才会带贵客使用这部电梯会见他。”
  贵客?
  他?
  说的陈今都有点浑身不自在。
  他也不是傻子,“可我今天打给你的时候……你一下子就答应让我来了,我不太明白。”
  何卫澜眸色一变,颇为不显眼。
  他依然保持着微笑。
  陈今不由直接联想到另一种情况。
  他暗自骂了几句,双眼一黑,干脆换了种不尴尬的问法:“他……是不是还记得我?”
  算了。
  记得也好。
  不然他一会儿怎么解释?
  况且那天晚上,那人看起来根本没怎么醉。
  也不知道陆应倬怎么就那么大劲儿,拽着他就亲,和个愣头青似的,对他又啃又咬,奶奶的——还给他都捅出血了。
  这还能不记得?
  是个人啊?
  第2章
  二十三岁,正是嫩的年纪。
  眼前的陈今很年轻。
  简单的棉服牛仔裤,背着包,从头发丝到鞋子都干干净净,搭着包的手指瘦削细长,淡粉色指甲盖修剪得整齐。
  他还有点白。
  明明是送外卖这种工作。
  陈今却给自己保养的出奇的水嫩。
  他微扇形的双眼皮,眨眼的时候,眼睛的好看才显示出来,明润,黑亮,笑起来会配合睫毛弯成月牙形状,一对形状毛流感都极好的眉,称得上张扬。
  很客观。
  陈今是一眼的帅气。
  何卫澜不免想起第一次见他那天——陈今夏季防晒更厉害,大晚上还带着口罩头盔,准时开着小电驴就来了,拿下来之后,头发也是稀巴乱。
  刘海长到根本看不清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