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
  才刚开好房的路知:“现在?”
  原放神经质的捏指关节:“爷爷也来了。”没等路知回答, “是我想的那样吗?”
  老爷子身体不错啊, 这都能出来。路知回神,似乎是听出了原放声儿里的哀怨:“嗯。”
  “咚——”司机感觉原放捶了下椅背, 但雪天路滑, 他没敢往回看。
  原放好一会才消停下来:“我……我——”
  随着成年,路知声儿清冽不少:“往后还有很多年。”
  路知纯性冷淡, 原放并不信:“真的?”
  “我欠你的。”路知走进夜色里,“就当我欠你的。”
  原放一下子安定下来:“嗯。”
  .
  热搜很爆, 酒店也很热闹, 站着两排的服务人员举着dai的应援牌, 三十六层的酒店大屏一直滚着dai夺冠的消息。
  小白从进来就嘴就一直没闭上。
  小白心也细。
  原放先给路知开的门,随着那名贵妇人抱了上去,原放的父母也相继走了上去。就老爷子没动。他浑浊的眼睛忽然清明了下, 像是诧异自己在哪,又像是想起了自己在哪。
  小白刚想出声提醒原放,双手往后一背的老爷子就走到他身边。
  小白不由闭嘴。
  原老爷子想起了挺多事,愤怒不满意外……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沧桑,糊涂了又醒,醒了又糊涂,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对亲人的思念……生死之前,没什么不能原谅。
  就是苦了他孙子。
  还有就是,往后路那么长,他不能陪着原放,他希望有人能陪着原放。
  ……
  老爷子不闹的话,是能自主行动的,只是行动迟缓些。
  老爷子选择和原放路知一辆车,原放刚开车门,老爷子就去了后座,不过长途,后座要舒服点,原放也让路知坐了后座。
  老爷子哪怕发呆都是个挺严肃的小老头,路知一直心虚,也不敢有大动作,但车暖挺高,路知侧身,打算给老爷子脱外套。
  ——老爷子一把抓住了路知。
  他削瘦苍老、手指硬却如钢筋。
  中风过后,他吐字就不甚清晰:“小……知。”
  路知还记得老爷子有拐杖一定会抽他的暴怒,但还是没躲,一走又好久,他实在想他:“我——”
  “又瘦了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路知情愿老爷子骂他。
  老爷子牢牢牵着路知:“这几年、过过得怎么样。有没有多吃饭、勤加——衣。”
  路知候头一涩,想道歉又没头绪,想说有,又没有。
  他脊背微抖。
  老爷子拍拍路知的手以示安慰,也没再说话。
  趁着清醒,他还有其他想看的,上海不比他们的街道,几十年来可谓是沧海桑田,变化惊人。车水马龙,灯光连成片,摩天大楼拔地而起。
  对原放父母的选择,他并非完全不能理解。
  只是……
  往日种种如水飘过,他疲惫得闭上眼。
  对原放,他亦心痛。
  原放其实注意到了后面的动静,想出声又还有外人,好在后座的俩人很快相继睡了过去,老爷子身体不好,路知是要倒时差。
  路知还像他小时候一样粘人,歪着头,不自觉靠着老爷子的肩,呼吸平稳。
  就此,原放又想起他童年那段快乐悠闲的时光。
  于是他也困了。
  ……
  到地儿了,沈妙原兴腾现在还怂老爷子,一听夏微生要去做早饭,也慌忙不跌跟着去了。
  俩年轻人是被老爷子叫醒的。
  可能是休息够了,背着手的老爷子上楼梯的动作矫健,声音也是:“小知,跟我来一趟。”
  心虚的路知不自觉瞥原放。
  原放耸肩,表示爱莫能助,他还笑:“伸头一刀,缩头也是一刀,早死早超生。”
  路知这会儿倒没有等下让原放好看的心思了,他脚步沉重的上了楼。老爷子在原放房间,这几年,因为他的要强,他家里并不好过。
  原放房间的陈设一直没变。
  路知进来后还礼貌的敲了敲门:“爷——”
  这一生,说起来,实在有许多憾事,所以啊,老爷子取下一直在原放书架上的木盒子:“小知啊。”
  路知看过去。
  老爷子捧着那方小盒子:“我听到他们说你们在一起了。”
  原放说着早死早超生,但还是去到了门外,如果情况不对,他还是会进去的。现在这个情况明显不对,他正要推门。
  “这里装得都是机票。”老爷子絮絮叨叨,“你走那几年,小放攒钱去找了你好多次,就是一直没找到。我当老师,拆了不少对儿……他以为我不知道——其实当时能猜到些,但我毕竟老了,很难接受,也很难受。”
  路知埋头,他知道的。
  老爷子把盒子塞给路知:“幸好你走了,不然我能干出来不少错事。”他已经没路知高了,只能拍到路知的肩膀,“……不要一见我就总要哭。是我……对不住你们。”
  原放联系不到路士章夏微生,他辗转一下还是能打听到的。
  就是。
  想着冷冷。
  他不是怪路知。当时原放是能跟着他爸妈走的,就是他不同意。当时憋着一口气畅快了,往后十几年里,他总想,他当时同意了,原放是不是能当个快乐的小孩儿,当个“正常”人。
  哎——
  路知没想老爷子非但没有怪他们,竟然说对不住他们。
  他钝钝的。
  “啪”——原放一把推开门:“这是祝福吗?爷爷,给你孙媳妇准备红包了吗?”
  “……”原老爷子其实想过,“看你这倒贴钱的样子,你们俩怎么都是你入赘吧。”他其实还是挺古板的,“小知,入赘的话,你们那边要准备车房聘礼的——”
  舟车劳顿,餐食就很简单,沈妙和原兴腾让夏微生打的头阵,夏微生老远就听见了,刚到就喜笑颜开:“要什么样的?我明就陪着小放挑。”
  沈妙、原兴腾:“……”
  倒也不用。
  老爷子挺爱较真,不提也就算了,既然提了,他就想把事干好。
  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清醒的时候,看着他俩孙子把终身大事解决也是好的。
  一桌人在路知家吃着吃着就聊到三书六聘去了。
  ……
  一路风尘仆仆,吃完饭后泡好澡闲着没事干的路知抱着原放的小盒子翻了起来,纽约洛杉矶芝加哥旧金山迈阿密……他还以为原放没出过国。
  原放也去洗了个澡。
  空调拉得很足,他就套了t恤长裤,见路知看了过来:“看什么?你不会觉得我连买机票都不会吧。”
  他们儿时的床有些窄了,一起拿过的奖也褪色了,路知胳膊腿都好长了:“你这么找能找到我?”
  “那么多国家,那么大的地儿。”原放脱鞋,也往床上挤,见色起意,欲饱思淫,“其实我没想找到你。”
  床就一米五,但路知也没躲:“嗯?”
  原放也不知道路知排不排斥更进一步,他胸膛滚烫,呼吸也滚烫,单手撑住路知背后的墙,用黑沉的眼睛去注视路知:“我就想到时候道德绑架你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呼。
  路知的鼻息也烫了起来。
  墙壁的海报乱七八糟,床也过于旧了,就两米远书桌一晃神就能想到他们小时是怎么一起写作业的,不应该,但身体更热了。
  脑子都跟着发晕。
  不自觉战栗。
  ——于是让原放朝思暮想的人往原放手里塞了个四方的硬盒子:“会吗?”
  对门灯火通明在商量他们的三书六聘。
  阁楼上。
  背过去的路知浑身黏腻,额头一直在冒汗,
  太熟悉的环境容易让人有跑马灯。
  “你叫什么?”
  “一起上学啊。”
  “我帮你写作业吧。”
  “不吃给我吃。”
  “下雨了,快跑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“看谁先到家!”
  “怎能你又考第一。”
  “我比你大,你是不是该叫我哥?”
  ……
  还有那声十四岁的告白,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,却还记得:“……,我喜欢你。”
  种种万般,万般种种,路知咬着枕套,绷的像条鱼,原放亲吻路知后颈:“路知……我喜欢你……”
  路想忽地想起他刚转回来那年他们一起看的烟花。
  或者说被原放硬拉着一起看的烟花。
  天很冷、树上挂满了红,到处喜气洋洋,“哔哔哔”——璀璨烟火划破天幕,照亮天幕,慢热且有点自闭的小孩仰望着漫天的烟花,终于熟悉了这里。
  这就是他的家。
  ……
  路知眼睫下不知道是汗还是泪,粘连一片,他才意识到,那声喜欢不是回忆里的:“我……也。”他声有些断续,“喜——欢——”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