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  姜时雪玩了一圈,此时头晕得很,坐在旁边的圈椅上,托着腮笑眼弯弯:“阿琅故意为难你们呢。”
  她随手指了指时荔发上的一枚蜻蜓簪:“若是投不中,从身上拿一件东西扣在我这里就成。”
  这主意好!
  余州富庶,在场的谁家不是家财万贯,随手押一块玉佩都是上好的东西。
  有了惩罚,少年少女们霎时来了兴致,场上很快笑闹一片。
  不多时,姜时雪面前便堆起一堆东西。
  下场的是一个怯生生的姑娘,她局促地将身上的香囊解下来递给姜时雪:“姜姑娘,这是我娘亲手缝制的,还望你不要嫌弃。”
  这是肖家二姑娘,庶女出身,她也没想到会被人推上去玩投壶,此时窘迫得都快哭出来了。
  肖家大姑娘忙走过来,递来一只玉簪:“阿雪,拿这个吧。”
  姜时雪身上已经系了一只胭脂粉罗琦香囊,但看了一眼那怯生生的姑娘,还是笑盈盈将香囊接过来,收到袖中:“香囊很好看,玉簪肖大姑娘留着一会儿输给我。”
  众人都笑起来。
  许是琼花酿后劲大,又吹了冷风,姜时雪头更晕了。
  她实在有些坐不住了,又不想扫了众人的兴,借着更衣的借口一个人偷偷溜走。
  后花园离她住的月华堂有点距离,姜时雪打算就近找个没人的屋子先小憩一会儿。
  她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一段,忽然觉得身体越来越燥热。
  姜时雪将狐裘解开,冷风拂面,总算是舒服了些。
  可没过多久,姜时雪又开始手脚发软,眼前也一阵阵发黑。
  险些栽倒之际,她连忙扶着墙壁,张口想唤人。
  哪知一开口,嗓子已经彻底哑了,尾调还带着奇怪的颤音。
  姜时雪心中一惊,冷汗霎时流了下来。
  厢房之内,祁昀刚刚换完干净的衣袍,眉目微敛,静坐在榻上。
  他穿的不过是一件普通的直裰,却胜过锦衣华服,周身气度矜贵。
  屋里陈设雅致,不像为外来客人准备的客房,倒像是富贵人家公子的寝房。
  姜家二老又怎会叫外人闲话自家千金尚未成婚便在府邸中藏人,给祁昀安排的身份乃是姜府新进的一批奴仆。
  只是姜时雪不愿他受苛待,为他准备的起居饮食都是上好的。
  思及此处,祁昀黢黑如墨的眸中划过一丝浅浅的讥讽。
  姜家业大,却养出这么一个单纯到近乎愚笨的女儿。
  他谎称自己家中生变,一路南下投奔亲戚,却遭遇寇匪沦落此地,姜时雪没有派人核实,便欣然接纳他住下。
  只可惜,他根本不是什么落难公子。
  他随同工部尚书前往淮州查探溧河贪墨案,却遭人暗害九死一生,一路逃亡至此。
  若非姜时雪搭救,身受重伤的他恐怕真要如贵妃所愿,不明不白死在异乡。
  祁昀清楚,一日找不到他的尸身,贵妃便一日不会罢休。
  他与部下失散,如今恐怕只有母家徐家在四下搜寻他,暂时避在姜府静观其变,反倒是上策。
  毕竟他那父皇……恐怕早就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。
  窗外忽然炸开朵朵烟花,惊呼声、赞美声、祝贺声不绝于耳。
  绚烂的光透过窗棂映进屋内,却照不进祁昀冷寂的眼瞳。
  祁昀唇角勾起冷笑。
  这样热闹的日子,他又何必要凑上前送一份拿不出手的礼物。
  他端起桌上的酒,一饮而尽。
  烈酒生燥,微微热意在四肢百骸流转开,祁昀终于没那么冷了。
  就在这时,门扉忽然传来轻响。
  祁昀霎时背脊紧绷,摸出藏在袖中的匕首疾步走到门边。
  “谁?”
  烟花接连不断炸开。
  明明灭灭的光影之中,格门之上倒映出一道云鬓松散的剪影。
  姜时雪似是没了力气,像猫儿一般一下又一下挠着门。
  祁昀如玉雕琢的脸庞隐在一片暗色之中。
  他自是知道她对他不一般,可也止步于此。
  姜家家教严格,留他在府中已是最大的让步,平日里是断断不许他们二人这般私下见面的。
  祁昀面无表情立在门前,等她自己离开。
  烟花接连盛放,中间偶有一段安静,他忽然听到了女子娇声的啜泣。
  似是被微风摇动的海棠花枝轻轻蹭到,祁昀指尖微微一蜷。
  许久之后,他终是打开了门。
  香风温软,姜时雪如同一朵开到荼靡的海棠花,轻飘飘扑进了他的怀中。
  他嗅到了她身上的酒气。
  祁昀瞳孔微缩之际,女子香软的藕臂已然攀上他的脖颈,她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芙蓉面……
  不管不顾吻上了他的唇。
  第2章
  天际烟花朵朵绽开,不远处是觥筹交错的热闹喧哗,无人注意的角落里,姜时雪却将祁昀压在门上,踮起脚尖,笨拙而青涩地索吻。
  少女袖袍间芳香阵阵,唇软得像是带露的花,危险而诱人。
  祁昀微敛的羽睫轻轻颤抖,整个人如同冰琢雪就,不为所动。
  姜时雪勾着他的脖颈,蜜一样的舌尖在他唇上轻扫,可惜迟迟不得章法,急得轻声嘤咛。
  她整个人如同被裹在火中,烧得厉害,而眼前就是能解她燃眉之急的甘霖。
  泛着淡粉的指尖也不知何时缠上他的衣带,墨色的衣带圈住白皙的指骨,密不可分。
  姜时雪将他缠得越来越紧,如同蔓草,想要急切地将他拖到水中,一同沉溺。
  忽有一只手抓住她的腕,将人推开。
  黑沉不见底的眼瞳透出冷意,祁昀薄唇轻启:“姜姑娘,请自重。”
  他的声音极冷,似是寒冬腊月檐下冰棱乍裂。
  姜时雪扬起头。
  纤细白皙的颈微昂,似乎轻轻便能折断。
  她应是难受极了,整个人都软在他怀中,如同一摊春水,两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,一双眸子也水汽氤氲,似是春日多雾的湖。
  她忽然很小声地唤他:“……知哥哥。”
  嗓音委屈极了,带着竭力忍住的哭腔。
  她声音太轻,祁昀只听到“哥哥”二字。
  祁昀眼角一跳。
  他伸手掐住她瓷白的下巴,微微用力,语气森然:“姜时雪,清醒点。”
  似乎是弄疼了她,姜时雪柳眉轻蹙,眼角滚下一串晶莹的泪珠:“……坏人。”
  祁昀冷笑:“既然知道我是坏人,便离我远点。”
  然而下一刻,祁昀的表情僵在脸上。
  少女解开了衣带。
  灿若烟霞的衣袍从她肩上滑落。
  浮光锦光华灿灿,她雪白的肤色却生生更胜一分。
  女儿家鹅黄的小衣柔软贴合,勾勒出曼妙的曲线。
  她眼神失焦:“好热……”
  指尖也无意识地勾上小衣的细带……
  忽然有人将她一把揽入怀中!
  门哐当一声在身后合上,檐下灯笼惊得四处摇晃。
  祁昀神情阴冷,粗暴地将她脱下的外袍往她身上裹。
  他暂避姜府,却不意味着他愿意染指姜家人。
  女人一贯都是麻烦,尤其是她这样单纯愚笨之人,在宫中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!
  他不能叫人瞧见他们二人独处一处。
  姜府要处理一个坏了自家千金的名声之人,实在是易如反掌。
  虽贵为太子,祁昀却一向不喜宫人近身伺候。
  宫中衣饰繁杂,他都是亲自穿戴不假于人,因此姜时雪身上的衣袍对他而言也不算难穿。
  他很快帮她整理好了衣袍,又将她散乱的发髻稍稍抚平。
  期间姜时雪一直在尝试往他身上贴,祁昀一边要提防她扯乱才穿好的衣裳,一边又要收着力气制止她靠近自己,一番折腾下来,背脊生了一层淡淡的汗。
  应当是方才那壶酒的原因。
  他想。
  姜时雪的脸颊越发红了,就连耳尖都泛着霞色。
  她小巧的鼻尖缀着几颗香汗,一双眼泪光盈盈,唇边调不成声。
  祁昀扶住她的肩膀,脸色严肃了许多。
  毕竟自幼在宫中长大,他此时此刻已然察觉出她的不对劲。
  倒像是……中了下流的媚药。
  祁昀对人性抱着最大的恶意。
  宫中阴私手段层出不穷,只为攀龙附凤,换到这小小的余州,又何尝不是如此。
  今日是她生辰宴,余州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,其中不乏适龄的公子。
  姜时雪乃是姜府独女,觊觎她的人,不在少数。
  祁昀不会多管闲事,只说:“姜时雪,出门左拐,沿着抄手游廊往前走。”
  那里靠近茶房,会有侍女来来往往。
  姜时雪只是盯着他开合的唇,不自觉地轻舔唇角。
  姜时雪俨然没有听进去他的话,她展开手臂,像个讨抱的孩童,要往他怀里扑。